【楼诚AU】方法论 - 8
*现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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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突如其来的一夜借宿似乎没有对明楼和明诚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从回到律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明诚努力在九点半之前结束工作，尽量让回学校的时间宽松一些，明楼也不再提让他去家里住的事。
日复一日，明楼依然有忙不完的案件，没什么闲暇给他追查当年的往事，更不可能有时间感时伤怀。明诚的OA系统信息提示依然频繁闪烁，组里的同事们都很欣赏这个细致又高效的实习生，给他交代的工作逐渐从最基本的校稿、装订案卷、查询法规，慢慢变成了撰写文书和收集分析证据。当然，所有其他律师布置的任务加起来，大概还抵不上明楼一人给他的工作量，对此明诚忿忿不平。
方恺在OA上敲他：「昨天让你帮忙的那个案子，我要去工商局取个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明诚：「我在帮明律师写给客户的memo，一会儿还有个财产保全申请书。」
方恺：「你怎么永远都在做明律师的事？」
明诚：「我怎么知道？」
方恺：「恭喜你被盯上了，明律师可能把你当成了他自己的律助。」
明诚一愣，突然想起他的系统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知产二组 实习生”，可明楼平时张口闭口都介绍他为“我的实习生”、“我的助理”。
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了？
但是以明律师在组里说一不二的性子，老板不管，还有人能和他抢不成？
方恺：「真的，我还有点同情你，明律师这个人吧，太难搞定了。」
“方恺撤回了一条消息。”
明诚：「哈哈哈还好还好。」
方恺：「那我走了，你自求多福。」
明诚：「呵。」
明大律师的一桩诉讼进了二审，上午一直没在律所出现，门口名牌下的小圆点拨到“外出”那一栏，明诚等到正常的上班时间，数了数他书架上的文件夹才知道今天要上庭。
明诚前一天晚上在寝室里加班加点赶写那份英文的memo，就是为了今天一大早能交给明楼。他不愿意承认，可说白了他就是想要得到明楼的肯定，可惜人家根本不在。
这份期待憋了整整一早上，当明楼中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明诚都等得有些兴奋了：“明律师，X公司关于进口许可证和许可费的那个memo我已经拟好了，发在您邮箱里。”
明楼点点头开了电脑，一边脱外套一边浏览文稿。明诚立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简洁明快的行文更有助于客户理解？”明楼声音沉沉的。
明诚心里发毛：“是。”
“为什么要列举这么多可能性却又不提供倾向性的结论？”
“我觉得，我们必须把所有可能的情况罗列出来告诉客户。”
“不，”明楼抬手制止他的解释，“你是担心给出结论要承担风险。而且因为时间紧张，无法把这个问题研究彻底，你给不出结论。”
明诚非常委屈，他第一次独立写memo，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了避免研究得片面，头一回在休息时间里勤勤恳恳办公。他梗着脖子倔了一句：“我研究了很久。”
“但是没什么价值，只能说明你不会利用时间。”
明诚一呛，不说话了，这种时候解释已经没有意义。大概一直以来明楼真的对他太温和，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在其他人口中，明律师是个锋利而威严的人，是个对下属严格对自己严苛的人。
明楼是知产部的一杆旗，在律所备受敬重，上下人缘都不错，可明诚知道，哪怕是组里的同事也不会和明楼走得太近，开玩笑都是偶尔为之。他们带着出于尊敬的距离感，把明楼留在一块孤独的高地，回过头来又说他不好亲近。
明楼把鼠标点在那份memo模棱两可的结尾处：“你永远要记着，结论是客户找到我们的核心理由。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可行还是不可行，他们需要的是我们有建设性的答复，这样洋洋洒洒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低效且无用。”
一针见血，明诚无可辩驳。
“阿诚，我可以给你发句‘good job’鼓励一下，然后自己把它改完，比拿给你返工快得多。但是那样的话，你永远也学不会该怎么写memo。”
明楼把文档调回第一页，用修订模式当着明诚的面加批注，哪里需要进一步检索，哪里列举没有意义，哪里措辞不够正式，哪里需要给出确切意见。明诚恍惚想起高中时候被老师拉到办公室逐字逐句改作文的光景，大学之后再也没有这样手把手教他的人，没想到踏入职场的时候，他还有幸能遇见明楼。
至于那天他把这份memo前后修改了四次，明楼最终一字未调发给了客户，都是后话了。许多年后当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有担当的律师，始终都记得那个有些气鼓鼓的中午，明楼告诫他，很多问题躲是躲不掉的，律师最要不得的，就是用官样文章辜负了当事人的信任。
第一遍批注写完，明诚才发现明楼看上去疲惫极了，转头望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几道清晰可见的血丝，显然又连续熬了夜。
明楼有心事。直觉告诉明诚，不仅仅是工作，而是别的什么破事把明楼拖住了。明楼困在那些烦恼里，他无从得知，也无法分担。偏偏他能分担的部分又做得这样糟糕，简直让他自责不已，居然一开始还不服气。
明诚回到自己的座位，余光瞥见明楼从抽屉里的小瓶子中取了两个白色的药片。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一会儿有个会，休息一下，过半小时叫我。”
“您吃过饭了吗？”明诚下意识问。
“回来的路上吃了两个面包。”明楼抿了抿嘴，见明诚一脸担心，笑着声明，“我知道不是很健康，晚饭会好好吃。”
明诚指了指他的药瓶：“您在吃阿司匹林？”
“一点点头疼。”明楼毫不在意。他在单人沙发中滑坐下去，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双眼一合便封起了那所有的凌厉和睿智，脸色竟显得苍白起来。
明诚转了半圈椅子，一瞬不瞬盯着明楼看。他想起以前课堂上同学分享的一个笑话——“有位律师，四十岁时去世了，他走到天国之门圣彼得跟前说：‘我要上诉。我不吸烟，不喝酒，定期做运动，最重要的是我才四十岁，不应该死。’圣彼得动手翻查记录，回答道：‘按照正常工时来算你的工作时间，恐怕你已经一百五十七岁了，这还只算了你收费的那些小时。’”
彼时他们刚进大一，只知道法律是公平和正义，不明白法律人为了捍卫这种秩序所付出的努力。他们曾为这个笑话哄堂大笑，可如今明诚看着疲惫却依然毫不停息的明楼，被这个笑话，刺痛了。
律所里的空调温度搁得很低，明诚打了个冷颤，立刻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了明楼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明楼睡着了，低低的鼾声在办公室回响，平静而安稳。半个小时那么短，明诚舍不得叫醒他。
明楼小幅度侧了侧，外套一点点向下溜，明诚无奈，蹑手蹑脚走回去，倾身拎起西装领子，提到明楼肩上卡住。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浅眠中的明楼迅速伸手去小茶几上摸，手肘打到完全来不及躲的明诚，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几秒钟的寂静无话，房间里只剩手机嗡嗡震动的声响，明楼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诚，挑着嘴角懒散地笑：“是半小时到了吗？”
他没给红了脸的小孩儿回答的机会，快速摁下接听键，一句嗓音清明没有半分睡意的“喂您好”，又是专业可靠、八面玲珑的明律师。
秘书小姐站在门口和明诚确认几位客户的邮件是否发送完成，见明楼一挂电话，便凑过去小声道：“会客室有位先生找您，说是跟合伙人说好了，指名道姓要明楼律师。”
“预约了吗？”明楼示意她查看日程。
秘书小姐摇头：“没有，一来就说要让您过去一下，特别强调是高伙介绍来的。”
明楼冷笑了一声：“哪位高伙？我们老板？”
“谁知道。”秘书小姐一脸“你懂的，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抱歉我没空。”明楼眼睛里都是嫌弃，转身收拾文件夹和笔记本，“阿诚，跟我去开会。”
秘书小姐紧紧跟上去，高跟鞋踏出一串蹬蹬蹬蹬，压低了声音再劝一句：“大律师，明大律师，您好歹去敷衍一下，万一真是哪个大boss呢？”
“怎么敷衍？”明楼脚步不停，“我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
“好吧~”秘书小姐很熟悉明楼的作风，理解地耸耸肩，不做无谓的坚持。
他们疾步穿过长长的走廊，那位先生等在会客室门口，直接截住了明楼，塞过来一张名片：“明律师，要见您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我这边和合伙人都是打过招呼的，您都不给个面子。”
“抱歉，我现在有个会。”明楼双手接过名片，可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明诚。
那位先生堵在明楼面前：“明律师，您就瞧一下这个合同，随便改改，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明楼侧头看了一眼明诚，他心里好笑，想要找人分享。明诚会错了意，一时间不知所措，以为这个眼神是需要他做些什么，鼓足了勇气开口：“明律师要去开会，我是他的助理明诚。您如果真的需要找明律师，请跟我预约。”
明楼愣住了，眼底突然浮现出笑意。
那位先生并不理会明诚，依然冲明楼不满道：“明律师，您就拿个小孩子来糊弄客户的吗？您自己随便看看不就好了吗？”
明诚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挡在明楼身前，在背后打手势让明楼快去开会：“律师看合同就像医生看病，您敢让医生给您随便看看吗？随便抓把药？”
明楼嘴角挂着一抹不明显的笑，老神在在地离开。
“我就随便咨询一会儿，还要预什么约！”那位先生着急了。
明诚不为所动：“行啊，那我们也就随便给您说说，您可千万别当真。”
“你一个小助理，不要太嚣张了。到时候合同出问题上了法庭，照样要来找明楼。”
“明律师如果在法庭上为您说话是亡羊补牢，现在为您说话是未雨绸缪，您除了一直提及合伙人，尊重明律师了吗？您口口声声‘随便改改’，尊重您这份合同了吗？”明诚表情非常严肃，“恕不奉陪了。”
他绷着背走到拐角处，留给那位先生一个笔挺的背影，一转弯骤然泄了气，后怕地往墙上靠，被一只有力的手捞起来揽住了肩膀：“你很厉害啊。”
明诚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跟谁学谁嘛。”
“怎么就一言不合冲上前去了？”明楼的气声裹着笑意。
“如果真是哪位高伙打了招呼，我去说这些话，比您去说好多了。”明诚解释，“但是如果我因为这个被辞掉了……”
“想什么呢？”明楼失笑，抬手轻轻擦掉小孩儿额角的薄汗，“这个地方没那么多歪门邪道，还是各凭本事说话的。再说，我怎么会让你被辞掉，看把你吓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