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庄季】会有光 - 9

* 前文请戳  8

抱歉最近更得慢,以下再跑一章日常……

写日常比较没底,但愿不会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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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仁和前些日子出了件大事,一名产后抑郁的女性患者无法承受个人生活和先天食道闭锁的新生儿带来的压力,孩子手术成功后,她还是在医院中自尽了。

人命关天,无论事实究竟如何,终究会掀起轩然大波,卫计委和医科大的领导很快介入,对院方和与此事关系密切的陆晨曦反复问责。此时陆晨曦手上尚有一台只能由她完成的胸腔镜纵膈肿瘤切除术,为了保下自己最欣赏的学生,也为了病人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傅博文找来前任院长修敏齐一同出面,从医学角度努力解释这个两难的境况。

庄恕原本并不是这场风波中的重要人物,只是秉持着“尽其所能治病救人”的理念,帮忙劝过女患者同意为新生儿进行手术,可即使设想过后续可能的诸多麻烦,也没料到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惊呆了那个加州大学医疗中心培养出的精密有序的脑子。

舆论发酵,从来没有余地留给医生探讨关于执业的诸多思考,加上这个档口正值扬帆和傅博文权力斗争与交接的关键时刻,傅博文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关系到核心人事调整,仁和医院无人不留意。

远在市局的季警官当然和此事无关,只是最近莫名其妙多了个习惯,电视或广播里偶尔播放与仁和有关的内容时,他都会停下来听几句;上网刷到医疗方面的内容,也会下意识看一会儿。

——这很离奇,从前即使是“医警联动共建平安医院”的时候,季警官也没这么上心。他将这种心态变化归结为,认识了庄恕,总要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不然没话聊。

——这更离奇,堂堂季队,不怼人都是对方烧高香,居然操心没话聊,更何况庄恕明面上并不是个闷葫芦,甚至对他有点唠叨。

靠着微博和网页上的琐碎新闻与舆论,季白这种跟仁和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也知道,病患的自尽让医院染上了大麻烦,媒体要讨一个交代,偏偏庄恕回家之后,明明满脸都写着“我有心事”,工作中的憋闷却只字不提。

在手机里刷到“仁和医院院长引咎辞职”的热搜时,季白刚敲完几个报告,眼睛都是花的,靠一颗烟提神醒脑。他满以为又是成篇的漂亮话,却冷不丁看见一张傅院长解开衬衣、露出胸前大片伤疤的照片。

傅博文在这件事上做得有几分骨气,毫不避讳自己受到的病痛折磨以及后续的心理疾病,关于让陆晨曦进行手术以避免患者术后胸痛的理由字字恳切,那句“仁合医院承担得起自己的错误,也保护得了仁合大夫治病的权力”,也算一个院长离职前掷地有声的承诺。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庄恕”两个字,季白坐直了些。他承认现在所关注的仁和,说到底就是这个名字。

最多再搭上一点点陈绍聪吧。

又是那场肺移植。季白见到过手术后的庄恕,看到过电视里的采访,也听见过医生护士们的议论,然而傅博文亲口在媒体前承认,自己为了维护形象而窃取了庄恕的手术成果,季白才真正明白庄恕那天对他说“这场真是累啊”,究竟在累什么。

凡事一肩抗,苦衷任其溃烂,固执到令人心疼。季白把手机“啪”地扣在桌上,闭着眼叹了口气。烟不知不觉间烧到尾端,烫了手指。

 

晚餐照例不说医院的种种大事,季白提了一嘴今天过得怎么样,庄恕便笑吟吟显摆:“和另一位大夫一起上了一台胸腔镜纵膈肿瘤切除,完美。”不多做解释,他怕季白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对患者有个交代了。”——对你也有个交代了。季白点到为止,不再问下去。

庄恕看上去心情不错,和往常一样随口说个与季白有关的事儿来放松气氛:“我听赵警官私下管你叫三哥……”

“嗯,干嘛?”

“想起你手上那个案子,这名儿听着也像道上的,张二哥、季三哥、王四娃这种。”

季白一撂筷子,端得心平气和:“庄大夫知不知道我会过肩摔?”

“知道知道。”庄恕没有马上认怂,“我还听绍聪喊你‘三儿’……”

“他就会贫!”季白白眼都要翻到天边了,还是好脾气地解释一句,“我在家行三,这名字也就长辈和局里前辈偶尔叫一声。”

庄恕笑了笑表示理解。这名字让他又看见了季白故事里的少年,刺头的小毛孩儿,喊起来,嫌弃中有微妙的亲昵。吃着吃着又忍不住嘟囔似的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念叨:“三儿,季三儿……”

自己的事一个字不说,吃饱了就打趣别人。季白气炸,抬眼一扫:“没完了是吧?”

庄恕闭嘴赔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白放弃一般地妥协:“你要真喜欢这么叫,以后叫就是了,念叨什么,瘆得慌。”

“不不不,辈分上不能占季警官的便宜。”

“庄大夫逼近不惑的年纪,本来就算长了一辈。”

“最多长半辈,要叫哥。”

“庄哥?老庄?”季白试探。

庄恕心情大好:“我觉得‘庄哥’比较好听。”

“还是‘老庄’好听。”季白斩钉截铁。

“没有‘季三儿’好听。”庄恕寸步不让。

季白搁了碗往椅背上一靠:“行三这么好玩吗?你家没有兄弟姐妹?”

庄恕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语气迟疑:“……以前也有。”

他不再给季白说话的机会,低头麻利地收拾桌子,见对方没动,又努力挤了个笑:“你去歇会儿吧,我洗碗。”

季白心底“腾”地窜起了一股火,硬生生憋下去。

这人低气压的点也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能踩个雷。他很想揪着庄恕的领子跟他说,不想笑就别笑,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即使我还不够格做你的听众,至少去找个你愿意分享心事的人。一颗心能有多大?憋那么多苦,扛那么多事,还能有多少余地?

这股气里,又像是看见了这些年咬牙的自己。

 

“山鹰帮”的案子依旧卡在“灰雀”帮派没有新的进展,嫌疑人依程序移交了检察院,各种该报该补的材料告一段落,季白这些天抓了个赌,下了个绑架案的现场,连夜做了两次讯问,还去所有查封的据点搜了个遍,终于等来一天调休,累得往床上一倒,睡得昏天黑地。

庄恕准备上班时,季白还没醒。夜里嫌闷,门没落锁,留着一条缝,客厅的灯在房间地板上曳出一道长长的光影。

季白的房间拉着暗色窗帘,日光滤得昏暗柔和,蒙蒙的看不清人,只听得疲惫而平稳的鼾声,叫人安心。庄恕轻手轻脚走过去,虚虚掩上门,怕外面的光扰了他清梦。

他很清楚傅博文的发布会随着新闻报道已是人尽皆知,季白必然听说了肺移植手术的前因后果,否则放在平时,绝不会挑起话头要聊医院的事。

只是,他要怎么办呢?在整个故事大白于天下之前,他还没准备好讲给任何一个人听。

心事重重出了门,到医院才想起自己起床后开了洗衣机,赶紧给季白发微信:「衣服在洗衣机里甩干,一会儿记得拿出来,不然要皱。」

等在电梯旁的时候,百无聊赖又摸出手机补了一句:「我昨天下班买了牛奶,早上记得喝一瓶。」

查房之前还是想着家里的人,这种能有个人惦念的感觉叫人上瘾,临走又发一条:「今天没夜班,手术排得也松,大概能按时回家。」

接着便兢兢业业坐了一上午门诊,中午被陈绍聪喊去食堂一起吃饭,手机难得地搁在手边,聊天聊得心不在焉,屏幕一亮就条件反射去看——10086的话费通知,移动破事儿真多。

隐隐不悦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又不甘心地翻过来,正面朝上放回手边。

陈绍聪觉得见了鬼。他简直不认识这样的庄恕,没有春风化雨似的对他说话,也没有抿着礼貌的一字笑听他扯皮。这个上学时就听过的大牛人像是突然落了俗,竟然也会等微信等得望眼欲穿。

难得放纵的季警官连生物钟都拉不住,一觉睡到中午,揉着眼睛炸着头毛,习惯性先去看冰箱上有没有便利贴。

庄恕早晨做的粥已经糊住,季白把碗放进微波炉里,靠在组合柜旁刷手机,这才发现那人今天留的是一串微信,便噙着笑回复:「刚醒,一定学习老专家,认真喝牛奶。」

提示音一响,那边秒回:「粥冷了吧?开小火重新熬一下,微波炉热的不好吃。」

季白赶紧把粥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不动声色:「知道,火开着,不用操心。」

陈绍聪满脸诧异:“庄大夫你笑成这样是在聊什么?”

“啊,”庄恕回神,“教别人热个粥。”

“谁呀?这是养儿子呢?”

“季白。”

陈绍聪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季三儿这种泥巴里摸爬滚打、什么鬼东西都吃过的人,还要你教他热粥?”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老庄,你小看他了。他一身韧劲儿,一股子追求,其实以他的条件,原本完全不需要活得这么辛苦。”

庄恕调侃:“他什么条件?名门望族?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这可不是我说的。陈绍聪赶紧闭嘴。

庄恕平静地笑了笑:“再强的人,能互相照顾着,也是好的。”

 

那个送给庄恕馒头人钥匙扣的小病人终于要出院了,母亲领着他来和庄恕告别,小男孩还攥着当初在病房拼好的乐高抵抗军X翼战斗机,有些舍不得这位医生叔叔。

年轻的母亲这段时间憔悴不少,庄恕最初见她是她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商务式的妆容与套裙一丝不苟,是个事业有成的白领丽人;而照顾孩子这些时日,让她一眼看上去,终于只是一位忧心的母亲。

庄恕把钥匙扣取下来,放在小男孩手中,柔声道:“浩浩,这个还你,恭喜你啊,明天就能健健康康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儿了!”

小男孩稚气地反驳:“可是我已经送给庄叔叔了。”

庄恕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你奶奶送的东西,是重要的人留给你的重要礼物,君子不夺人所爱。”

他附到小男孩耳边,又轻声说了一句:“答应叔叔,回去别跟妈妈闹脾气了,她真的非常爱你。有妈妈在,要知道珍惜。”

小男孩仰头瞥了一眼母亲,似懂非懂点点头,握着馒头人回给庄恕一个笑容,算是秘密的应允。

 

又是万千日子里平静的一天,庄恕踩着一地夕阳走到楼栋门口,正要掏钥匙,突然看见花坛边蹲着一个人,休闲的灰外套随意披在白T外,干练又阳光。两只黄白相间的猫试探地舔了舔他手上捧的猫粮,确认过眼神,终于放心地窝在他身边吃起来。

季白顺着庄恕走过来的步子抬起头:“果然按时回家。”

庄恕低声笑:“有工夫喂猫,没工夫烧个晚饭喂我?”

“多大出息啊,跟猫比。”季白将袋子里剩下的猫粮倒在花坛边,拍拍手站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烧?水平有限,西红柿鸡蛋面将就一下。”

庄恕的笑意简直溢出眼睛,迫不及待要回家。季白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钥匙扣:“那个馒头人呢?”

“浩浩今天出院,还给他了。”

“可惜了,大头娃娃特别像你。”

庄恕加快步子,气哼哼不搭腔。

季白追了两步拉住他:“诶,我终于租到了一个车位,庄大夫再也不用半夜打车了。”

庄恕回头:“你找物业了?”

“我找了一圈业主!”季白邀功,“加车位不加房租,全嘉林都没有这样的房东。”

庄恕看着他,心里又开始那种隐隐的激荡。季白从来不会好言好语说话,可他什么都知道,从来都用行动告诉你,他在意你,他关心你。

季白朗朗一笑:“家里猫粮吃完了,你改天下班去商店捎一点,就算谢我。”

“每天喂猫?”

“也不是每天。”

“今天正好有空?”

“今天正好要等你。”

庄恕心跳骤然加快,那种激荡几乎失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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