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谭赵】赌

*很爱很爱谭赵,第一次动笔,但愿不会写崩(///ω///)~

*私设如山,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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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但凡有些闯劲的人,潜意识里都喜欢打赌,和天赌也罢,和命赌也罢,和自己赌也罢,或者也许根本不知道另一头的对象是谁。

谭宗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看起来游刃有余八面玲珑,实质上每走一步都在咬着牙较着劲。明明是从头发丝到皮鞋跟都写着成熟稳重的人,偏偏留了一个最幼稚的习惯。他记录下自己打的每一个赌,唯这一件事上像个任性好斗的毛头小子。他在翻过那些纸页时,能清晰看见过往的荆棘和被强者硬生生踏出来的坦途。

那是谭宗明不能示人的旧本子,纸张不至于老旧沧桑到泛黄,到底也是经了年岁的。有些事情如今读来好笑,可也有些是依然心有戚戚的回忆,大部分当时觉得大过天的决定,经年累月也只不过是一笑而过的曾经。

字迹最锋芒毕露的,是他学成归来年轻气盛,不甘心在父亲公司里按部就班,非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几年。也就是在那个横冲直撞的年纪,他的赌约中有了赵启平的名字,强势地另起一页,刺拉拉彰显存在感。

 

2

遇到赵启平的契机原本是谭宗明最讨厌出席的场合。

医学院外联部的小朋友把慈善汇演的赞助拉到了谭家企业,对于长期涉足医疗领域投资的谭父而言,出手给这些孩子一笔活动经费只是蜻蜓点水的小小捐赠,不留神成了最大的赞助商,被盛情邀请参加开幕式。

谭父不忍驳了学生们的兴致,但自然是不便出面也不想出面的。负责接洽的市场部抽不出时间,也没有道理找其他部门的同事顶上。

那时候的谭宗明从家里拿了一小桶本金自己摸爬滚打,正一心拉扯着将将崭露头角的晟煊,半点不愿介入父亲的生意。谭父一拍脑袋,最终还是他被赶鸭子上架。

谭宗明在医学院大礼堂门口见到了迎接他的时任外联部部长赵启平。小家伙一身西装挺拔板正,他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多年以后他明白,那是赵启平特有的狡黠,与年龄无关,即使是如今而立之年已然成熟的赵副主任,眼波流转间也少不了一分机灵劲和孩子气。

双方的寒暄没有谭宗明预料中“多谢谭总拨冗莅临”之类的套话,小赵部长的接待礼貌周到,也并没有热情到让谭宗明局促。

他乐得面对这个情商奇高的年轻人,不必琢磨如何带着富二代的光环和尴尬,站在父亲大手一挥的荫佑里,接受整个学院的感恩怀德。

那是谭宗明唯一一次见到赵启平穿西装的样子,黑色使他成熟老练了许多,几乎让谭宗明忘了眼前的不过是个临八专业读到第五年的学生。

把一件衬衫当作正装的谭宗明,在对比之下显得过于庄重的小赵部长面前,优雅地抿了个一字笑。赵启平只一眼便明白他不想出风头,几乎不需要任何暗示,就在心里划掉了让谭宗明上台发言的计划,到最后也没大张旗鼓介绍他。

小家伙聪明通透,他领情了。

也许纯粹是出于好奇,谭宗明回去便找来了医学院的活动策划书,从介绍、宣传到预算,条分缕析,简洁却缜密。末尾是学生会公章和赵启平的签名,清峻挺秀,字如其人。

谭宗明突然很想和小家伙谈一笔赞助。

 

3

第二次大概算得上不期而遇。

如果没有在酒吧里见到赵启平,恐怕他永远都是谭宗明欣赏的一个好学生,然而那个晚上,当谭宗明突发奇想寻了家酒吧消遣,听见里面低沉温润的一把嗓音,没来由地心里一动,推门而入。

果然是他。

小家伙说话时,低沉的音色中带着年轻人的清朗,唱起歌来却更添一分提琴般的醇厚和猫咪般的慵懒。

酒吧变换的彩色灯光从赵启平脸上扫过,聚拢起来轻轻地落了他一身。白衬衫,牛仔裤,木吉他,在谭宗明眼里朦胧地发着光。

赵启平那时候一周两次在酒吧驻唱,自从他接下这份工作,不少女同学宁愿多跑些路,多花些钱,也要坚决地走出大学城,循着他的声音来这里聚会。

原来唱歌好听的男孩子,不止会吸引女生。

赵启平几乎是立刻发现了谭宗明。他的歌声没有停,纤长白皙的手指依然灵活地拨着琴弦,只是侧过脸漾开一个笑,点头致意。

那不是一个学生干部面对赞助商时礼貌得体的笑容。

很久没有冲动行事的谭宗明走到吧台前,让酒保给正在弹琴的小家伙调一杯曼哈顿。赵启平闻声抿着笑意低下头去,眼睫一垂,“刷”地扫在谭宗明心上。

他们那天从赵启平的活动策划书说起,试水一般地先停留在金融和医学。赵启平曾听过一年半经济学院的二专,后来实在疲于应付本专业的课程而不得已放弃,现在那些生涩干瘪的理论经谭宗明说起,才像是有了真正的样子。

两杯酒过后彼此来了兴致,渐渐地有一搭没一搭,音乐文学历史旅游无所不包。赵启平向来读书偏杂,生活中追求新鲜刺激,有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和随口打的机锋很少有人能接住,而谭宗明显然广博到可以切磋任何话题。

赵启平抬手转着酒杯,隔着晃动的鸡尾酒液睨着谭宗明。谭宗明突然想起了一个词,顾盼生辉。

有些微妙的东西一点点开始生根,无论你是否相信古诗词里的惊鸿一瞥和一见钟情,总会有个人有个时刻让你明白什么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无关年龄,无关性别。

赵启平正是玩得起的年纪,一心追求有趣的爱情和精神的契合。越是仗着年轻的人,爱情越是来得蛮不讲理,越是向往和一个对自己有致命吸引力的人谈一场天不怕地不怕的恋爱。

谭宗明的世界里有了关于赵启平的第一个赌:“很久没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三次之内可以搞定他——赢。”

 

4

热恋之时突如其来的思念与黏黏腻腻的深情,谁都逃不掉。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谭宗明恨不能每天中午匀出时间,哪怕去小家伙校门口或者轮转的医院楼下见一面也好。

可他做不到。

谭宗明正处在独自闯荡的事业上升期,远没有到叱咤商场呼风唤雨的地步。他尚未建立起得力的团队,又时常在为招标投标、公司上市、知识产权、投资兼并之类的问题大伤脑筋,工作日和休息日过得颠三倒四。

赵启平为此辞了酒吧的驻唱,费尽心思和实验室的同学协调时间,在焦头烂额的科室轮转和临床科研里挤出了几个晚上,勉强保证一周见上四五次。

这个节奏终是让人又难耐又疲惫,谭宗明开着车途径自家公寓,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只是一餐饭的功夫都能累得睡着的小家伙,突然很想就这样把熟睡的爱人抱上楼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他的睡颜看到明天早上。

一直以来出于尊重,谭宗明没有主动提及同居的事,这是个坎,要等赵启平自己跨过去。可当他把赵启平送到寝室楼下,第二个赌来得顺其自然:“本周内说服启平在公寓安家——赢。”

相识三个月,赵启平在学校退了宿。

花开一季,结了些青涩的果子,谭宗明心满意足。

彼时谭宗明没住在大得离谱的佘山别墅,也没开着令人咂舌的豪车,他和赵启平之间固然有经济差距,也还没达到天堑一般的地步。而在实验室与图书馆中泡了整整五年的赵启平,终于打开了一扇崭新的门。

有了对的人陪伴,做什么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很多年以后,他们的回忆中还能清晰勾勒出第一个假期里的爬的山,淌的海,泡的温泉,迎的日出,还有整整一下午窝在地毯上一起拼好的精细模型。

那个赵启平最喜欢的动漫周边模型就摆着谭宗明书架上,想忘也忘不掉。

赵启平骨子里透着知识分子好学生的傲气,清高但不矫情,谈不上笑天下可笑之事,倒也喜欢用自己的三观吐槽别人。谭宗明身上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沉稳淡然和从小被优越生活滋养出的贵气,世事看多了,人心看穿了,反而能容常人不能容之事。

你来我往的聊天大多是琐碎小事,回头便记不起说了些什么,却有着迷人的烟火气,叫人越陷越深。

长时间的相处慢慢沉淀出细水长流的深情,更多的时候,他们去做所有情侣会做的平平淡淡的事,吃饭,看电影,压马路,逛超市……谭宗明下了凡,赵启平收了心。

两人都会做些简单的饭菜,当他们一面讨论着晚餐吃些什么,一面推着小车子在货架上挑选柴米油盐时,谭宗明突然觉得再没有更温馨的事了。

三十几岁的人,一瞬间有了天长地久的期盼,想要稳定下来,就这样踏踏实实过日子。

谭宗明很清楚小家伙有个不容小觑的个人世界,因丰富而强大,因坚韧而固执,独立到不需要也不同意别人来干预。即使谭宗明是他遇到过的最契合他对“有趣”的界定的人,也只是重合了一部分他的世界。

可这一小块,恰恰填补了谭宗明人生中从未曾被填充过的一笔空白。他身边懂事的人不少,懂他的人却不多,他发现自己才是这段感情里牢牢攥紧的那个。

 

5

临近毕业的时候,赵启平去谭宗明家里的时间突然变多了,有时候即使谭宗明忙于应酬整晚不回来,他也想待在这里,抱着书也要在谭宗明房中睡。

他们以前惯是喜欢睡前各自靠在床头看书,赵启平有读不完的大部头课本和病例,谭宗明也有层出不穷的文件要处理。有时候谭宗明福至心灵,突然间转头温柔地喊一声小家伙的名字,在他回头的时候悄悄在嘴角啄一下。

再之后书也就没法看了。

谭宗明隐隐有些害怕,他见惯了赵启平洒脱恣肆的样子,小家伙突然表现出格外的珍惜,让他不知所措。

两人还是像往常那样各靠一边做着各自的事,谭宗明回头的时候,发现赵启平的视线立刻闪开。他已经悄悄看了他很久,久到不像是他赵启平会干的事,久到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那时候谭宗明已经下过第三个赌:“去启平的毕业典礼,认识伯父伯母打个好基础——输。”

分开是赵启平提的,在谭宗明还没来得及聊毕业典礼的时候。他隔着长长的西餐桌看着谭宗明,很镇定,却也说不上洒脱。

谭宗明懵了几秒,没有幼稚到非要问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平静地确认一次:“毕业分手季,小赵同学也不能免俗吗?”

赵启平不知道该说什么——谭宗明大概离开学校久了,已经忘了毕业分手季为什么会存在。不是因为年轻人朝三暮四不负责任,而是没了象牙塔的庇护,难以重合的未来就那样横平竖直地摆在眼前,长痛不如短痛。

见他长久不答话,谭宗明笑出来:“这三年,你该不会觉得很荒唐吧?”

赵启平的视线放得很远,声音压在喉咙里:“不荒唐。但是谭宗明,我们都要往前走,得清醒一点。”

这是唯一能说的理由,剩下的话赵启平说不出口。

他见证了谭宗明没日没夜的努力,有多希望他能成为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建立起创业之初所憧憬的金融帝国;可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有多害怕在谭宗明炫目的光环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该如何告诉他这种朝不保夕的焦灼?这种矛盾又矫情的恐慌?

赵启平的爱情观从来不强求永远,今朝有酒今朝醉,尤其是如果认真经营过,更不枉相爱一场。

谭宗明点头。他想小家伙大概是玩够了。

 

6

那天晚上,赵启平去了最熟悉的一家卡丁车俱乐部。他喜欢这里的速度与激情,享受全力制动时,车身产生的令人肾上腺素激增的摇摆。沿着赛道飞驰几圈,没什么是不能甩在脑后的。

之前,赵启平不是没有反思过他和谭宗明的关系。他在酒吧里接下谭宗明那杯酒时,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一碰便会上瘾,上瘾了便再也戒不掉。他只知道有些东西夺目到让他无法克制地伸手去碰。

有的路很窄,勇敢的人偏偏要去走,走着走着忘了它的窄,可并不代表它就变成了阳关大道。

卡丁车极速行驶在沥青赛道上,引擎在耳边轰鸣,赵启平第一次在这样的运动里不可抑制地分了神。

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小姑娘们爱慕的眼光里长大,猛然遇见谭宗明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眼界、学识、才气,好像都和他不在一个高度上。

三年时间,谭宗明呕心沥血把初露头角的晟煊带成了新兴企业的翘楚,而他只不过从五年级走到了毕业。他的自尊心在对上谭宗明的时候变得格外敏感,冷不丁就会惶恐自己到底靠什么吸引了谭宗明,甚至慢慢地开始害怕接受谭宗明的爱和宠。他不想看着自己的清高在越来越耀眼的爱人面前分崩离析。

轮胎在弯道失控,赵启平猝然惊醒,凭经验迅速抗拒本能的抬脚反应,一边踩油门加速让后车轮上道,一边放松方向盘减少侧面重力。打滑方才校正,转弯半径加大,他几乎拼了全力抵抗车子冲出跑道的危险。

三年了,赵启平的自我保护机制告诉他,也许现在了断,还能期待一个平等的、潇洒的分手。

谭宗明……

谭宗明。

车平稳地拐上直道,赵启平一身冷汗。

 

谭宗明在家里开了一瓶灰雁伏特加,没了小家伙的衣服和书,房间空荡得让人讨厌。

他还记得赵启平第一次直接喝烈酒是跟他学的,那时候灰雁刚登陆中国市场不久,持续受到上流社会追捧,他想带赵启平尝尝鲜。

小家伙酒量一塌糊涂,得练练,不然出去要被人算计欺负。

可转念一想,有他在,怎么会被人欺负呢?一小杯沃特加下肚就有嫣红飞上脸颊的赵启平,也只有他能欺负。

他在无数推杯换盏里练出了酒量,都还没来得及教会小家伙怎么喝酒。

谭宗明不是个在感情里纠缠不放的人,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很多,几乎都是雁过无痕。偶尔一两个动了真感情,分开时也绝不会陷在里面走不出。

赵启平大概是他喝过的最烈的酒,一口下去便是一团烈焰烧了五脏六腑,回过劲来却又那么清冽剔透。

小家伙是个年轻优秀、敢闯敢玩的人,未来有无限可能,完全不必和他一起跳进这个深渊九死不悔。他的第四个赌还没来得及郑重写下就已经一败涂地:“只要启平愿意,五年内排除公开前的一切障碍——输。”

他都不知道输给了什么。

谭宗明突然有一点近乎于委屈的感觉,原来一直以来,只有他想的是披荆斩棘,执手白头。什么时候听过一句歌词来着,“赢只赢胜负,输却输陌路。”太特么贴切。

 

7

有那么几年,他们彻底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很多人认为,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要么是没爱过,要么是还爱着。赵启平对此嗤之以鼻——真正还爱着的,根本做不了朋友。

毕业分手季的原理果然没错,一切都向着分道扬镳的方向发展,成了两个世界。

晟煊内部改组成功上市,股东会与董事会成员大幅调整后,谭宗明取得了绝对的控制权。随着资本市场的开拓,他成了财经新闻里会出现的那种控制经济命脉的名流,身边有了越来越多扑上来的人。金钱和地位,让人的欲望无所遁形。

赵启平分到三甲医院的骨科,披上白大褂便是日复一日的门诊、手术、课题、科研,稳扎稳打地优秀着,风传他很快就要升任该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主任了。

谭宗明依然在赌,那些或像计划或像誓言的赌注鞭策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本子上的字迹从张牙舞爪的少年时代,霸气潇洒的青年时代,一页页陪他走到端方沉稳的中年时代。再回头去看看关于赵启平的那些字,才读出了一点恨恨的味道。

他心疼他的倔强,又气恼他冲着自己牙尖嘴利却不肯面对。他早就想好了为他保驾护航,可他不要。

这些年里,他们各自谈了几场正常的恋爱,时过境迁,谁也不会再因为一时惊艳而冲动甚至沉沦。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只是合适并不意味着共鸣,更不意味着爱情。

有个人来得太早,一不留神就彻底走进了心里,让你的整个未来都飘着他的影子,甩不开也捉不住。

谭宗明蓦地非常想念他的小家伙。小家伙现在已经比他们初遇时自己的年纪还大些了。

他开着车去了医院楼下,也不知道赵启平今天是否加夜班,或许他根本等不到他。可是等到了又如何,他的八面玲珑对上赵启平,都没有用了。

十点半,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还是那么瘦,好像一只手就能揽进怀里。那个挺拔的小医生,曾经是他的呀!曾经也会懒洋洋斜倚在他的车门上,从窗户里挑着眼角朝他狡黠地笑。

谭宗明熄了车灯,摇上车窗。小医生往另一个方向驱车离开。

这样的事情是会上瘾的,哪怕只是抽空去他不知道的地方远远看一眼。刚在一起时谭宗明就想这样做,现在就当是还那时候的债。

谭宗明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赵启平的离开是想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在一起时几多痴缠缱绻,一晌贪欢,谁都没有清醒的脑子去思考未来。那时候的赵启平太年轻了,为谭宗明祭出自己青春和爱情,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勇敢的姿态。他害怕谭宗明拿捏不准,放不下的究竟是对方,还是那些孤注一掷的沉没成本。

谭宗明遇到赵启平不算晚,可他还是觉得错过了他许许多多的岁月。现在赵启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更加卓尔不群的样子,他终究错过了太多。

事实和经验告诉谭宗明,任何精英阶层的成功,不自私是达不到的。大部分像他这个层次的人都将个人需求凌驾于家庭需求之上,为达成目标就必须排出欲望的顺序,学会筛选和妥协。

可他有更大的野心,个人和家庭他都要,晟煊和赵启平他都要。

 

8

临近年底,晟煊遇到了一点麻烦。并购的整合没有预期中顺利,到了该出综效的时点却没有结果,外购商誉不再能以成本逐年摊销,成了一大笔抵扣不掉的损失。董事会就整合措施无法达成共识,股东的年底分红也受到影响。

算不得大风大浪,但谭宗明到底匀不出时间再去医院赴他一个人的约了。他打下关于赵启平久违的第五个赌:“若顺利解决小危机,追回启平。”

 

9

冬至过后,气温骤降,空气里飘着森森的冷意,谭宗明从晟煊开车出来的时候,险些没注意到站在街角裹得严严实实的赵启平。

青年冷眼看着他匆匆忙忙靠边停了车,有些着急地跑到自己面前。

赵启平开口便是满不在乎的戏谑腔调:“谭总来医院一个月,也够耐心的了。”

气氛有些僵,谭宗明苦笑:“你还是发现了。”

赵启平挑了挑眉:“医院停车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豪车?你以为熄了灯就看不见吗?”

谭宗明没说话——这不是合适的场合,也不是合适的时机,他预想中的重逢,是他胸有成竹地去找赵启平,准备好该准备的一切,只等他松口。

谭宗明拉开车门:“天气冷,进来说吧。”

身体的记忆总是过于清晰,坐进谭宗明的副驾驶是多么熟门熟路的一个动作,过去再多年,也不会生疏。赵启平看着前方的夜色,霓虹与建筑轮廓的灯光彻夜明亮,是高精尖的世界。他直截了当道:“谭总遇到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谭总的麻烦,从来不屑于告诉别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谭宗明愣了一下。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安排一切。曾经的赵启平是他的净土,他一直致力于给他完美的生活,的确从来没想过拿自己工作上的困境去麻烦他。

但如果这不是赵启平想要的呢?那么他百口莫辩。

赵启平依然没有看他,就像那年分手的时候,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谭宗明,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你知道我最难忘的是哪一次?”

“阿奇亚戈高原的双人蹦极。”谭宗明记得。

二十出头时谭宗明和朋友玩过单人蹦极,他不怕失重,不怕速度,不怕刺激和冒险,但是有一点克服不掉的恐高。那年赵启平提议的时候,他原本每个毛孔都在本能地拒绝,却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这大概也是谭宗明最难忘的一次旅行,在跳下去那一刻的疯狂恣肆里,他们都想就这样紧紧牵着彼此,永远疯下去,至死方休。

“谭总还恐高吗?”赵启平自顾自笑了,“应该不怕了,你在晟煊的办公室可是最高一层的。”

谭宗明什么都明白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赵启平所求是什么。阿奇亚戈高原的蹦极是他唯一一次在赵启平面前表现出犹豫和恐惧,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听懂赵启平在蹦极前拥抱他时,沉沉在他耳边说的那句:“不要怕。”

是他太疏忽了。他愿意高瞻远瞩铺好所有的路,只要赵启平一个点头,让他的勇气有所依凭;但赵启平要的是和他一起铺路,站在他身旁,而非他身后。

小家伙那么想为他做点什么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是棋逢对手,针尖麦芒。他以前从没有意识到,只有残缺的拼图有机会彼此吻合。

谭宗明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爱人,试探性地伸手去捉他的手腕:“还恐高,怕得要死。”

高处不胜寒,其实这些年来,在任何一个制高点上,他都渴望赵启平站在他身侧,紧紧握着他的手,像那天一样告诉他,不要怕。

车里很静,浅浅的呼吸声相互交织,像是一个最最平静的夜晚,一首最最舒缓的夜曲。

半晌,赵启平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别怕了。”

 

10

第五个赌报废了——并购的小危机不用着急,慢慢解决就好,他要等的人回来了。

赵启平永远不会知道谭宗明这些莫名其妙的赌约,可那又如何。

他们的故事,从来没有终点。

他与赵启平一生一赌,从来不论胜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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