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那些重逾生命的责任、记忆与爱——送给云初和《十八相送》

 @云初 


写在前面的絮叨:

《十八相送》被朋友安利给我时更新到第十章,朋友第一句话是“绝对不能错过”,第二句话是“如果能一口气读完就好了”——这两句话成了我的执念。将云初设为特别关注后,每一次更新都欣喜若狂地保存下来,拼命憋了八九个月的时间,私心想等到完结的时候酣畅淋漓地拜读大作。

十一月初正值上海暮秋的雨季,大约有三个整晚捧着云初的文字沉沦。至今还怀念那时候的感觉,开启每一章都小心翼翼,一旦发现惊艳的、震撼的地方都暗下决心要给云初写长评,可是读完每一章都泪眼朦胧捂着心口倒下,怀疑自己的语言能力和智商。正文完结那一刻怅然若失,心中有千言,落笔无一字。

入圈一年多,遇到过很多值得珍藏在心的好文好图,而对于云初,用惊才绝艳来形容完全不夸张。因为之前自私地想着一口气读完,不曾在云初更文的漫漫一年时间里在评论区给过支持和赞美,而其他姑娘在先的长评又写得太好,我只能诚惶诚恐,谨以此评作一份拙礼浅谈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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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云初之前,“十八相送”在我的印象里是越剧梁祝中的一个唱段,悠悠道一段爱情的千古绝响;亦是阿明的一首歌,千回百转说一个白头偕老的梦——执子之手,飞越风雨苍穹,一路甘苦与共,任凭红尘汹涌。

遇到云初之后,“十八相送”伴随着淅淅沥沥划过青石板的凉河雨,落进潮湿而凛冽的边境土地,凄美的黄昏如一首悲凉的鼓乐。这四个字,带着决绝的浪漫,入骨的悲伤,逃无可逃的失去,和重逾生命的责任、记忆与爱,织就了一个荡气回肠而又缠绵悱恻的故事,每每思及,便有嚎啕大哭的冲动。

故事是怎样开始的?那一年明楼听着胎音,与青瓷隔在一喧一寂的两个世界,做一辈子的伴,原来从那时候起一语中的;那一瞬铁轨上的相遇,毒蛇的眼睛太明亮,他涂药膏的手太温柔,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看见的风景太美;那一次他在桌子下找到瑟缩的孩子,像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石板上稳稳的足音,一步一朵水花,就那样直接走进了心里。

漆黑的天地间,迷失在寒冷与绝望中的灵魂遇到了唯一疼他懂他的人,而那个人正是为他而来,似一团猝不及防的灼热火焰,叫人不敢靠近,却又身不由己。他给了他新生,让他从此有了等待和期盼,小小的孩子便用全部身心来倾慕他,燃烧殆尽,至死不渝。

青砖小院,青藤小楼,一个悄悄摸进对方的房间默默守候,一个在半睡半醒间下意识等待,仅仅过了一夜,清晨的那句“早”,竟然听得出想念。两年静谧而安适的岁月,容得下青瓷每天早晨端半碗燕麦粥,推窗去喂树上的画眉;容得下毒蛇每天晚上用毛巾蘸着小草煮的水,给趴在沙发上的孩子疗伤。他是他心里永不停歇的一场雨,日复一日,美得叫人不敢惊扰。

惨烈的袭击里,他为他渡了一口气,为他取了一枚弹片,为他哭得无声无息,为他变得勇敢而平静——所以,他把命给他了。飞沙走石,炮火连天,孩子念了一首诗,念了一百年。诗里的约定,从一开始就直抵生命的尽头。

——青瓷九岁,这是改变他们一生的转折,原来凉河的日子,透支了他们一生的从容和悠长。

 

对于所有楼诚文而言,无论是衍生还是架空,责任都是逃不开的话题,这是人物的底色与精神内核,亦是人物得以立起来的关键。

毒蛇出现在凉河便是一场出于使命的外勤,于公要监控凉河自由战线的动向,保证边境安全;于私要找到恩师流落在凉河的孩子,同时让梁仲春脱离困境。而此后,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凉河事件所裹挟,被他心里的正义、不甘和责任所裹挟,甚至在情报树完全控制住以前,他必须一直等下去。他就那样稳稳践行着心中隐秘而崇高的理想,以殉道者的决绝,一去不返,直至毒蛇身份暴露。

行动方案重新制定,明诚以暗哨青瓷的身份逃出国情局潜入76号——十八岁,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转折。病房里,明楼笑着说他没有别人了,我们和明诚一样,过了多久才明白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孤寂。

明诚对于整个事件的性质和目的捉摸不透,每一次为76号执行任务都有几分不明就里,可他愿意去面对这一切不可预知的猜忌和苦难。明楼手把手地把孩子教得很好,从十二岁出现场,小小一桌西洋棋,他告诉他每走一步都是攥着别人的生命。

这三年,明诚所承担的一切似乎全是为了明楼,可这样的缘由丝毫不狭隘,这份理解和信任,分明就是原剧里深深戳中我的“大哥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自己在替他做事。”明诚质问明楼:“我向你负责,你向组织负责,假如组织背叛了你,我还怎么对它负责?”说到底,我不过是想帮你。无法理解的命令我原本从来不问,不仅因为那是守则,更因为下达命令的人是你,那便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姑娘在评论中写道:“曾经两个字太重,没有了曾经又太轻,太重了举不起,太轻了拉不住”——实在精辟,恰恰也是我本人对曾经、对记忆的认识。我始终在思考为什么从青瓷出逃开始,明诚会一点一滴梦到凉河?为什么明诚会那样执着于过去?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离开明楼独自面对腥风血雨,也许是似曾相识的暮光里和旧人让长期的困惑有了集中的爆发,也许是一纸计划书终是让他搅入了战局,也许是隐隐意识到,他眼中顶天立地的明楼走到了绝境。

关于凉河的追忆开始于明诚支离破碎的梦境和明楼半遮半掩的故事。明诚从明楼口中的“恐怖袭击”和旧报纸上的“民族暴乱”敏锐捕捉到关于毒蛇身份的信息;又从梁仲春的偏帮意识到自己就是青瓷,而青瓷是毒蛇的人;最后,黎叔让他确信自己就是跟在毒蛇身边的那个孩子。毒蛇多喜爱那个孩子呀,他居然什么都记不得。

那样难的一条路,他们一同从过去闯出来,可他终是把过去弄丢了。毒蛇被他留下,孤身一人守着两个人的记忆,背着两个人的重量,挡着两个人的风雨。

如果说自我牺牲是明诚对明楼的执念,那么拼命追回记忆便是明诚对毒蛇的执念。这执念强大到哪怕在重刑之下,也试图从汪曼春口中了解事件原委,攒着一口气替毒蛇鸣冤;哪怕违抗明楼的命令,也要屡次冲击他们之间唯一的禁区,探知那个无处安放、无人过问的隐秘过往。想不明白那些事,明诚就永远觉得明楼的一切苦厄皆是他的过错;觉得自己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扰乱明楼的计划;觉得自己一辈子拖累他,欠着他——这种感觉在心头越缠越密,足以把明诚逼疯。

毒蛇曾经是青瓷的光和救赎,而如今关于毒蛇和青瓷断断续续的回忆是明诚的光和救赎,是他面对明楼刻意划开界限时的暖意,是他执行任务九死一生之际拽回意识的勇气。曼春数落明楼对明诚的种种殚心竭力,这么多年费尽心机为他构筑另一份温暖的关于家的记忆,他也曾那样勇敢地去忘记,可是现在,他不听话了。

因为那个记忆里有哥,因为想起来才能陪哥走下去,他的无所畏惧才有所依凭。

 

从青瓷到明诚是一个断裂,逃不掉也寻不回的往事横亘在他们之间,距离让他们产生孤独,绝境教会他们珍惜,爱情伴随着压抑而隐忍的挣扎,气势磅礴地盛放。

明楼保护明诚的方式在变化,对他的感情内涵在变化,可疼爱从未曾变过。他会在战火中把小小的青瓷紧紧搂在怀中,也会在变故来临时把十八岁的明诚藏进76号;他会和小小的青瓷在一千张画稿里设计往事,也会把二十一岁的明诚接回家中求一段短暂的朝夕相伴。明诚对明楼的依恋一点点转化为痴情,转化为可以为他不惜付出一切的勇气,可“哥哥”这个称呼的力量也未曾变过。最最舍不得的一声唤,以我的声音,我的心,我最深的爱意。

感谢明诚的勇敢,感谢他连青瓷都要嫉妒,若非这般莽撞地、不管不顾地击碎了那些隔阂与尴尬,他们永远弥合不了从过去到现在的空白。只有跨过这一界限,他们才会有珍贵的交流,珍贵的相伴,珍贵的拥吻。感谢明楼终是一次次默许了明诚的任性,小家伙无法无天,他却舍不得阻拦,忍不住配合。壁垒一层层撞破,他还给了他那个凉河的曾经,还给了他本就该属于两个人的缱绻。

 

这些年来,明楼始终处在危险和苦难的边缘,他的苦没有人能真正帮他扛,每个人的苦其实都是自己的苦,更何况他排斥其他人靠近。明楼早就发现了青瓷身上清醒的、致命的自我毁灭倾向,他在恐怖袭击发生之前就为孩子留好了后路,而从他带着孩子离开凉河起,所有计划也从来都不想牵扯对方。他一直都深情而克制地挡着明诚,支开明诚,那么多次想告诉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孤绝的勇士要孑然一身为凉河正名,为历史翻案,让青瓷这样的孩子自由自在生活在阳光下。

明楼深深陷在自己的执念里,一厢情愿决定在很久以后的那个最后,在他亲手安排的明诚绝对安全的时候,在他们要永远分离的时候,告诉明诚自己有多在意他,这种隐瞒和保护何其残忍!云初说她在用伪装者的人物说琅琊榜的故事,当真贴切极了。

可惜他们偏偏是一样的人,面对爱人想要自己去背负那种沉到担不住的重量,面对责任和大局便爆发出潜意识里献祭一般的个人英雄主义。无论明楼在明诚面前如何平静笃定,如何绷得一丝不漏,明诚根本就不管,他忍不住去考虑,忍不住去分担,越是感念明楼在保护他,越是万死不辞去当他的英雄。这种不惜代价的付出和偏执,在两次任务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一是冲击通讯社大楼取得毒蛇当年传回情报的证据。明诚深知这份证据能为毒蛇争取信任,哪怕满身伤痕,哪怕身陷囹圄,只要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他的一切涉险都毫不犹豫。明诚任性起来,便是生生绝了自己的念想,绝了对方的念想,就在明楼眼皮底下去闯那生死一线。

其二是法庭上的指证。他按照明楼的计划,当着法务司给他扣一个赎不清的罪名;按照王天风的计划,以参考人的身份出庭作证;可最后,他当庭违拗了他们所有人。明楼是那样骄傲的人,委屈了那么多年,明诚舍不得让他再承担半点不属于他的罪名。在他的心里,明楼值得被时光铭记、敬仰和称颂,明台值得拥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哥,而他自己会如何,明楼会有多生气多心疼,都顾不上了。

云初笔下时时可见精彩绝伦的动作戏,无论是电光火石的枪战还是千钧一发的近身格斗,最初读来瞠目结舌,只能花痴一句“好帅”,可反应过来才觉他们所执行的每一次任务都是千钧一发,做好准备豁出命去的。他们都是那样决绝的人,为了责任可以不要命,为了记忆可以不要命,为了爱可以不要命。

小羊在苦撑,牧羊人亦在披荆斩棘。两个人已经走了好远的路,远到连心跳都已经同步,远到跨过了时间,跨过了生死。爱让人不怕死,亦让人不敢死。

 

《十八相送》中所有的糖都是掺着玻璃渣的窒息感,爱是那样艰难,缠绵的眷恋与纠结的心绪如同缠绕的丝线,剪不断,解不开,舍不得,放不下。

他们能相处的时间支离破碎,在这样的时间里还相处得小心翼翼,这种基调让每一处糖都显得万分珍贵,直戳心里最疼的地方,缱绻得逼出泪来。太多的画面在闪回,是情报学院里,明教官和明同学晚训结束时牵一会手;是医院的风雨走廊,在一树晨光中道一句早安;是青石板的小巷,他披着风雨负伤而归,蒙了他的双眼抱进屋子;是那两场不可描述,美得惊心动魄,如清新温暖的雨后阳光,又夹着摄人的凄怆。

他执行任务时总是冲着监控展颜一笑,熬不住痛时总是贪婪而留恋地写他的名字。他为了他的一眼凝望就忘记了瞄准自己的狙击枪,为了见他一面就敢冒险控制整座军用机场。他的快乐都像是偷来的,好像爱了一场,一辈子的力气和运气都花光了。

他在他冲击通讯社前要牢牢拥进怀里,计划被捕前要听一声哥哥。他把他的名字刻成掌纹,在纸飞机和蕴着雨雾的窗户上写下“小傻瓜”——小傻瓜,别长大,你长大了,哥就老了——他终是没有说完这句话,你长大了,哥就护不住你了。

我清晰地记得明楼离开临时驻地前,两人在台阶上那场没有台本的飙戏,明明是最喜闻乐见的脑电波交流,明明是最虐狗的无需排演的默契,可是扎得人千疮百孔。字字如刀的争执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却又抛出只有彼此能明了的线索,他们用那种最残忍的方式做最后的掩护、承诺和嘱托。

从头到尾,明楼什么都清楚,所以他心里坦然,而明诚还有很多很多迷茫,所以心里太煎熬。感性的爱有多缱绻多温柔,理性的离别就有多残酷多决绝。明楼以责任为名,一次次清醒地说着再见,一次次想教会明诚怎样无声地告别。一步一回首,一顾一挽留,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留不住。明楼永远都教不会明诚,他自己都没学会过。

他们不断地回头,不断地吻,不断地确认,不断地诀别。极度的温柔里是极度的冷静自持,一切都沉默地流淌,却浓得化不开。所有的相伴都只能当成一个美梦来记着,对未来一线模糊的憧憬,都是奢想。到头来,是不是他的责任,明楼还是要去承担,谁都留不住他。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长大,担着一肩风雨,一肩星光。

云初说,可能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也就是一直在不断送别,终归有一个人把另一个人送走,但是能送到最后,至少也说明他们一路都在一起,所有的分别都只是一辆火车疾驰而过隔开轨道旁两人的短暂时间而已。

可是用情太深了呀,深到我们期盼最庸俗的幸福,吵架,拥吻,上床,没有家国,没有大义,只要温暖的阳光和绵长的雨,只要长相厮守,哪怕一夜白头。

 

云初想用谍战大片规格和配置让楼诚谈个恋爱,而他们的隐忍,他们的温柔,他们的坚持,岂是“谈个恋爱”所能囊括的?文字流淌之间,时间的拼图渐渐圆满,凉河的回忆和袭击的真相一点一滴浮出水面,愚钝如我,第二次读完全文才彻底理解了明楼和王天风的整个行动计划,震惊于他们所有人背负的枷锁之沉重,做出的决定之必然,面临的分别之绝望,迎来的重逢之浪漫。

我想,这么多年毒蛇喜欢的从来不是雨,是从雨里来的人。那个踩着水花拼命跑来的孩子,跑着跑着就长大了,失了记忆还是能找到通向他的路,就像上辈子沉淀在生命里的本能——二十七岁了,第三次转折,他们殊途同归。

他也许是想起来了,毒蛇爱怜地抚过他脸颊的手、毒蛇醇厚嗓音念起的诗、毒蛇宿舍里氤氲一室的温馨,可是想不起又如何?毒蛇当然知道他会来,从小就知道。你我有约在先,永眠之前还将跋涉千里。等待这样漫长,但从不绝望。

每个人都有承受不住的责任、记忆和爱,无论是王天风在墓前轻轻唱的她最爱的《魂断蓝桥》,还是曼春到生命尽头记挂着烧掉的那封信;无论是梁仲春在书店外含着笑的那个手势,还是郭骑云永远不会再走的那只表;无论是照片中姐姐倚着的雁渡桥,还是软糯如小团子的明台亲手叠的纸飞机——那种感情沉甸甸压着他们的心,他们的命。

阿明的《十八相送》唱到最后,“十八弯山水,十八句珍重,十八里长亭约一世情浓”;而云初的《十八相送》写到最后,一支妙笔道尽黑暗与光明,锋利与温柔,绝望与希冀,凛冽与缱绻。

路还要走下去,何其有幸,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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