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庄季】会有光 - 27

* 前文请戳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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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在庄恕看来,这个晚上滚到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目睹了别人的婚礼,又被摆了如此不可理喻的一个局,仿佛快乐和痛苦的两极都被死死攥了一把,闷得透不过气来。

庄恕吻得非常急切,拉扯衣服的手在颤抖,动作却野蛮,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拼命地张狂地去抓住还属于他的东西。

季白紧紧抱住凑在他胸前的脑袋,一下一下顺毛:“冷静,老庄,冷静,今天不行。”

庄恕头也不抬地咬他,用以前学会的所有招数试图逼出季白同样的欲望。

季白低头看着爱人那张痴迷的脸,他似乎已经不管不顾了,绝望得好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又被一脚踹回了湖中央,再无力气挣扎。

季白心疼地吻他的发顶,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老庄,停下……”

庄恕专心致志叼着他厮磨,含含糊糊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明天很可能会上一台大手术,因为你不能靠放纵来掩盖痛苦。——但季白憋着没出声,甚至把呼吸都控制住了。

庄恕觉出不对,一双眼睛自下而上直勾勾盯着季白,不知是被欲望烧,还是被愤怒激的,一片红血丝:“你知道的,没什么不行,我明天去辞职。”

季白还是没说话,他们尴尬地僵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退让,直到他发现庄恕已经隔着睡裤顶在他大腿上,才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F***。”庄恕又脱口而出骂了句英文,他从季白身上翻下去,赌气似的用汗津津的脊背冲着对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季白简直要笑起来,用膝盖顶了顶他,没动静,只好硬生生把人翻成平躺,四肢舒展。庄恕把头扭向另一边,手臂搭在眼睛上,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褪下裤子含住了,彻底把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那句话变成了另一句脏话。

季白比平时更加认真,细致地照顾他每一寸神经。这个地方似乎通着大脑,也通着心脏,那种温暖潮湿的感觉迅速泛滥了全身。庄恕从这个角度痴痴地看着对方浓密的眼睫和红透的双唇,想起了初见那日季警官在烈日下凌厉的侧脸,心里突然酸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将方才攥住床沿的手深深插进季白还没吹干的头发里,用力按向自己。

他在释放的那一刻落泪了。好像什么都结束了,无穷无尽的算计,反反复复的折磨,还有无名的怒火与欲望,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季白摸到床头的烟盒,咬出一支点燃了,塞在庄恕唇边,向后一倒靠在他肩上:“就算事后烟了吧,其他先欠着,改天我还你。”

“这是你要说的所有话了?”庄恕眯了眯眼睛,“没什么别的?”

季白声音吊儿郎当的:“我说了算吗?你是想让我拼命苦劝还是煽风点火?”

庄恕叹息:“哪一种都不像是季警官的作风。”

季白笑了笑表示同意。

“如果供体能到位,就是明天。我……我想辞职。”

“你这反而没有刚才坚决了。”

庄恕这段时间正在学习和自己的负面情绪相处,倒不是这一回的刺激有多不堪忍受,只是好不容易消化的东西正在卷土重来;他不知道修敏齐凭什么有恃无恐,只是害怕那副嘴脸会让血液里叫嚣了三十年的仇恨又跳出来打破现在平和的心境。

他想逃,于是就絮絮叨叨找理由,说到底,是需要一个能彻底说服自己的借口。

“我不是要迁怒于无辜的人,我也希望修彤得救。可是恨就是恨,这些年,说白了我也算苦心孤诣,我选这行,选这个领域,一点点爬上有影响力的位置,一步步争到了话语权,现在手术一做,我算什么?”

庄恕的语速越来越快:“我不是脑子一热,林欢那个事儿,我大概要背个处分;最近一些医疗器械方面的问题,确实也和扬帆搞得关系紧张。三儿,这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干了,没有这件事我也一样会辞职。”

季白点了点头。作为刑警,他看过太多人迷失在选择里。情急之下,人的决策会比平时偏激,有的人可以狠下心承受所有结果,有的人却为了某些选择,在后来的日子里始终纠缠于另一种可能性,甚至背负过于沉重的遗憾。

庄恕是后者,季白再清楚不过,却不忍心点破。他知道庄恕从心底里不甘心以逃离的方式结束这一切,看似扬眉吐气,实则不明不白。他过去是个昂扬的斗士,现在即使放下,也想要堂堂正正、潇潇洒洒在往事里转身。

他不动声色抛出台阶:“明天交辞呈的时候,你还是得面对一次扬帆。”

“那又怎样?”

“如果供体正好来了怎么办?”

“那就是天意了,我不是什么白衣天使,看我心情。”

“好。”季白把庄恕嘴边的烟拿回来,最后唆了一口烟屁股,坐起身来,笑得大大咧咧,一双眼睛都笑出了粲然的光彩:“只要你想好了,不想干就不干了,我养你。”

“谁要你养?我挣了十几年美刀,还不至于一辞职就要喝西北风了。”

“小看您了。”

“我没你想的可怜。”

“得寸进尺。”

“但比你想的有钱。”

“屁。”

 

扬帆整个早晨都不在办公室。这个特殊的日子,没有人能定定心心坐在那里。真忙也好,躲他也好,庄恕莫名其妙觉得松了口气。

他在办公室磨蹭了整整一早上,给自己找出了许多可以做的事情,整理病案,交代下面的医生手头病人的情况,收拾满柜子的书和资料,还要一边紧张兮兮竖着耳朵听电话和门外的各种动静。

昨天季白睡下后,他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爬起来看了些加州大学医疗中心关于心衰治疗的论文和手术资料,结果没有学生时代的助眠效果,反而越看越清醒,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这会儿又开始无从消磨时光,忍不住打开了检索界面,看得入神的时候又气得摔了鼠标。

季白说对了,他一点也不坚决。脑子里的撕扯越发厉害,他渴望着某种客观情况导致手术不能进行,就此避开内心狂乱的挣扎,说服自己坦然离开仁和,就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扬帆和供体一起来了,客观情况没有给他决定性的理由,而修敏齐拒绝道歉也拒绝面对他。

庄恕轰走了所有人,把脑袋深深埋进手臂里。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面前只有一架大得吓人的天平,两端沉甸甸压着母亲和修彤的两条人命,他发现自己向前跨不过去,向后逃无可逃。而刹那之间,有一丝亮光随着咔哒一声透进来的,从天平中间延展,开天辟地一般明亮地照了他一身。

几乎是出于本能,庄恕抬起头来:“三儿?”

季白反手关上门,轻快地吹了声口哨:“离职办的怎么样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他一定早就来了,他一定什么都听说了。

那张母亲的工作证就放在桌子上,庄恕摁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不知道,我有一万个理由跟你走。”

“那咱们走。”季白快步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庄恕你记着,今天是我拉你走的,将来万一后悔了,全是因为我拖你。”

庄恕没动,眼睛里浮起一点水光:“三儿。”

季白的心疼得厉害,他已经明白庄恕的决定了。那么软那么善的一颗心,无法把给母亲道歉或者真相大白于天下当做治病救人的条件或筹码。事已至此,即使修敏齐突然松口,他也不屑于这样交换而来的歉疚。

季白靠在办公桌边,语气淡淡的:“老庄,你还记得你到嘉林做的第一台大手术是谁吗?”

“你案子里的关键人物,岑小华,你叫他灰雀。”

“我们相识那天,你救的人是谁?”

“你的另一个嫌犯,丁旭,我记不得绰号了。”

季白笑了:“多有趣啊。”

他们都想起了当初季白在篮球场边玩笑般问的那个钻心的问题——你救不救?

庄恕听懂了。这件事和修敏齐已经无关了,没有人有权利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只因为他们是医生和刑警,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生命,敬畏生命。

有太多污浊过早地鲜血淋漓地摊在他们面前,可他们依然揣着一颗炙热的心,透过清明近乎天真的眼睛,悲悯地看着这个世界。

季白凑过去吻他:“庄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为你骄傲。”

 

庄恕在手术室门口遇到了修敏齐,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再无情绪,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目视前方擦肩而过。

他无话可说,也不屑于说了。他现在要做的事,不是什么狗屁原谅,是要用医德和医术给所有操蛋的往事抽一记最响亮的耳光,从此和前尘恩怨一别两宽。

季白一直站在走廊拐角处,目送着手术室大门关闭。傅博文从对面走过来,认出来这位打过不少交道的年轻刑警。

“季警官?”他推了推眼镜,“您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等庄恕。”季白坦坦荡荡,“我不在这里,谁等他?”

傅博文愣愣地打量着他。

“你们只会让他做手术,做完之后呢?”季白的眼神非常锐利,他显得尊重而冷淡:“傅院长,当庄教授只是庄恕的时候,你们在意他想什么吗?”

傅博文无话可说,他已经不能用理亏来概括自己了。他想过那样的庄恕,只是无法面对,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面对。而如今季白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是他应该掺和的一件事。

半晌,傅博文拍了拍季白的肩,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庄教授高风亮节,我不能保证修老师会如他所愿,但当初的事情,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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