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楼诚AU】擦肩

突如其来的方法论番外篇~

一个发生在方法论正文之前的故事,走正文时间线

2008年,明楼24,明诚15

 

1

在律所工作的第一年,初出茅庐任人差遣的明楼小律助被自家合伙人安排到知识产权一组做了半年IP交易的rotation,美其名曰要业务领域融会贯通。

本以为进了非讼,便能躲过漫无边际的案件检索、繁复错杂的证据收集、和开庭前铺一地材料的挑灯夜战,结果上来不到半个月便赶上一场投标。对于交易律师而言,一轮投标的潜在客户周五下班前发出磋商文件,周一定为响应文件的截止日期,丝毫不奇怪。明楼珍惜这次巨大的标的额,只能对明镜说说好话,可怜兮兮表示自己搬砖搬得实在脱不开身,周末不能孝敬姐姐了。

明董事长无奈地叹气,明小少爷却活蹦乱跳了一整个周末。

明楼毕业那年明达公司百废待兴,明镜还是咬牙给弟弟买下了律所旁边的小公寓,可惜明楼连这两步路都没福气走,投标项目上从合伙人到律助一行五人在小会议室愣是没日没夜熬了整整两天,轮流小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日凌晨三点,勉强写完服务偏离说明书的明律助眼前黑了几次,再看身边的资深律师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明楼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大长腿,慢慢走到pantry去续杯,祸不单行,连装咖啡豆的罐子都见了底。

心里再怎样骂骂咧咧,作为组里最年轻的成员,明楼也逃不过出去买咖啡这件事了。

那几年,连锁店开遍全球的著名咖啡还没有普及到海市的大街小巷,但最初的几家店总归落户在了商圈和旅游点。A所优越的地理位置不愁赶不上时髦,阔少爷出身的明楼即使濒临破产,也是能实现咖啡自由的。

诚然,如果不是楼里没有一家店开到十二点之后,明大少爷绝对不会光顾这种缩在巷子里的小店面。

 

2

明楼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家装修得平平无奇的咖啡店,甚至当天中午出去吃饭还路过了这段窄巷。

那会儿门口客人多,几位同事跟他科普这是附近唯一24小时营业的店面,物美价廉才聚拢了如此人气。明楼兴趣缺缺朝店里瞥了瞥,晃过一个忙里忙外的瘦高的少年,到底也没再多看一眼。

天色又黑又沉,破晓的第一道光还远没有迹象,整条狭长的巷子里只有咖啡店透出些亮堂堂的暖意,明楼冲着那几乎有点刺眼的光线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看店的人正在看书,听见有客人打招呼便站起身来,眼中有明显的困意,却依然清清亮投在明楼身上打量了半秒。

明楼霎时认出了这是白天也在店里工作的那个少年,他几乎要自嘲地笑起来——都连续工作了一整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边点着五杯最传统的拿铁和冰美式,明楼一边用余光扫过这家小小的铺子。

没有精致的装潢,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勤工俭学的店面,开在繁华闹市区旁边的窄巷,一方面不必承担写字楼里过高的租金,另一方面能靠着勤勤恳恳24小时的服务,慰藉这些名为白领实则加班加到灰头土脸的社畜。

大概是夜色容易让人共情,明楼想也没想就拿出了一张毛爷爷:“你不用找了,就当……小费吧。”

哪有小费比消费高的道理,即使去年在法国,明大少爷也不曾这么阔绰过。

少年正在给咖啡杯贴标签,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一言未发地看着他。就在明楼想方设法要打破这份一手造就的沉默时,少年轻声说了句谢谢,把零钱如数找给了他。

少年的声音很低,没有多余的感激或寒暄,也没有半分自卑或畏缩:“这些收入都要入账的,我们没有收小费的规矩。”

“我知道。只是……”明楼罕见地卡了壳。

“只是您的好意,谢谢先生。”到了表达感情的时候,少年反而不再注视他的眼睛,有些躲闪地启动了咖啡机。

 

又是一轮难捱的沉默,明楼不愿去想所里的工作来分散注意力,只是放空一般把视线停在少年明显还没长开的背影上。

他多大了? 

“您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满十八岁了。”

仿佛感应到明楼的目光,少年很快转过身来,扯了扯嘴角,却没扯出真正的笑容。非但没有笑意,明楼还从那份礼貌的距离感中捕捉到一种抗拒般的自我保护,那是领地被触碰的警觉,像极了前几年的自己。

——他不可能信这句话。

律师的基本能力便是细致入微的观察。站在店门口的那一刻,明楼就看清了少年的袖口已经磨毛了边,胸前口袋上有个洗得略微脱色的校徽,也看清了少年在看的那本已经被他藏起来的书是中考数学题库。

他根本没什么心思去管这算不算违法雇佣未成年人,只是觉得这孩子比明台大不了两岁,便自心底泛起了一点柔软的感情。

“唐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楼努力抿了个温和的一字笑,“大学生多得是勤工俭学体验生活,我以前也像你一样跑出来,等你工作了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也不可能信这句话。

明楼看上去那么憔悴,连日的熬夜让他的脸色在店铺灯光下显得煞白又发青,但少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读得出明楼名门出身的气质,和他怎会一样。

他感激这份遮掩和体谅,却不知怎么接了一句:“您工作之后,好起来了吗?”

明楼蓦地心里一酸。多得是不能言的遗恨与苦楚,甚至踏上法律这条路就已经给自己背上了枷锁,又何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萍水相逢的人抱怨什么。

“算是吧。”他避重就轻。

少年笑了,情绪第一次漫进了眼睛里,甚至带了点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往明楼手里多加了一个糖包:“嗯,我相信您,会好起来。”

 

3

这一次坐班从周六早上一路持续到周日下午六点,明诚在柜台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再不睡觉他怕是会在周一的课堂上直接昏过去。

暮色散开了,五月底难得清朗凉爽,明诚不想坐公交,一路沿着梧桐掩映的小路,经过了C大的侧门。

海市最顶尖的两所大学之一,大概所有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肖想过,只是自己一年半以前还是个在街头巷尾打群架的野孩子,家里还住着一个恨不能掐死他的养母,碰不上这样好的运气。

他装不成大学生的样子,即使再怎样历经过社会的残酷,到底连中考都还没参加。

 

侧门走进去第一栋楼是法学院,百年的红砖建筑恢弘气派,明诚久久停留在刻着学院名称的石碑前,没敢伸手去摸一下那个不可企及的未来。

他远远没思考过要读什么专业,更早的时候,他都不觉得自己能上高中,可他冥冥之中对法律有期待。

这里走出去的人,能不能托得起正义的天平,扛得住奸邪的压力,抹得开阴暗角落里的孩子头顶的阴霾?

大厅的告示栏里贴着近三年优秀毕业生的名单,自带高光的表格中,明诚一眼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姓的名字。

明楼,好少见的名字,事实上,明诚还从不认识名字里带“楼”字的人。三分大气,三分稳重,三分古典,一分说不出的好听。

另一侧的告示是应届生的毕业去向统计,少数拔尖的学生进了A所。那个地方距离自己打工的咖啡店不远,时常有加班到凌晨的律师光顾这家小铺子,昨夜也是若干个夜班中平凡的一次。

那位买了五杯咖啡的先生和旁人没多少分别,只是对他说了个几个善意的谎言。若还有,便是那位先生比旁人好看些。

明诚曾有一段时间浑身戾气怨天尤人,可等他平静下来,看见这五光十色的黄金地段上也多的是衬衫笔挺却连夜鏖战的人,那些不甘心与恨意便一点点在弱化。

几天前,班主任曾在捉到明诚上课打瞌睡后,语重心长和他谈过一次。初三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海市的教育资源竞争非常激烈,好高中往往意味着好大学,且最好的几所高中都是学费极低的公立学校,既然决心脱胎换骨,便不要在中考前过于分心。

他突然又想起了凌晨那位先生疲惫的笑意,可他说等你工作了,都会好起来的。

明诚在这栋巍峨的学院大楼里悄悄下了个小决心。

 

4

后来那个月,明楼也没怎么去过那家咖啡店,极少数几次陪同事去买,见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而后便是雨季,再后来,便是大雨瓢泼中一年一度的中考。

 

明楼回到了IP诉讼组,日复一日周旋于各种各样的项目中,上了个商业秘密的案件便摸清了不少企业制度设计的路数,上了个专利布局的案件又对许多看不分明的企业专利战略与实操有了概念。

家中的往事沉甸甸压在身上,明楼拼着一股劲在每一个项目中一点一滴地积累,灌着咖啡和茶一天一天地熬夜。76号文件夹里的资料越积越厚,迟迟也没到翻案的时机。

时光流转,当那家咖啡店的主人结束了大学生创业项目,当越来越多咖啡厅涌入了他们所在的写字楼,明楼早已不记得那个通宵投标夜晚,和那个凌晨卖给他咖啡的少年了。

 

若干年后,已熬到资深的明大律师福至心灵地感觉组里新来的实习生泡的咖啡勾起了些迷迷糊糊的熟悉感,只当是幻觉。

他们都不知道多年前的无心之言会成真,从少年第一天工作起,他们真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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