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柠

坑底一躺不起,等待上帝抓起我的手。

【楼诚】在明家我就是个打手嘛


众所周知,在这个家里,明诚是个打手。对此明大小姐表示有这回事吗,明大少爷表示反正不打我,明小少爷表示说多了都是泪。

所以这段故事便由明小少爷来说。

 

在明台的记忆里,唯唯诺诺的小阿诚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刚刚欢天喜地家里多了个小哥哥,能壮大作天作地抓猫逗狗的队伍,这个新来的孩子就迅速成了大哥的小跟班,走上了开挂的道路。

他们念了一上午的国学与诗歌,在暖融融的午后坐在阳伞下吃桂花糕,而明楼就在院子另一头练西洋剑。

小孩子容易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不知不觉便直直地盯着那个颀长矫健的身影。明台向后伸手去抓点心,摸了个空,扭头去看明诚,才发现人家早已顾不得吃了,戳也戳不动,直到在他腰上咯吱了一下,明诚将将回过神来。

西洋剑纤细轻盈,散发着清冷的锐气,优雅的危险,这种感觉霎时把他们俩都攫住了。

明楼察觉到目光,手腕翻转虚虚行了个礼,便朝他们大步走过来。那时候的明楼还时常会露出自信又张扬的笑容,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明诚抓着一条白毛巾蹦下凳子,开开心心跑过去,垫脚擦掉了顺着明楼鬓角划过下颚的一滴汗。

明楼揉了揉他的头顶:“等再大一点,哥哥带你去西洋剑术馆学西洋剑和拳击。”

明台追在后面跑得慢:“我呢我呢?”

“哪里能少得了你呀。”明楼把他们一手一个抱起来,小家伙们长大了,大少爷有点兜不住,险些闪到腰。

他用最简单的话向弟弟们做了个启蒙介绍,然后告诉明诚练习这些东西有助于强身健体,大开大合的运动能让你真正放开自己,精密的路径和战术分析能锻炼你的思维;再告诉明台,天天在家晃来晃去耗不掉你的精力,大姐和我都忙,送你去打发打发时间。

明台气得嗷了一嗓子,后续便是明楼被明镜克扣了晚餐的红烧肉,多亏明诚悄悄给他留了一块。

于是西洋剑术馆成了明台噩梦的开始,他眼睁睁看着明诚似乎被打通了什么关节经脉,武力值突飞猛进,而这些新习得的技能似乎都用来监督他的功课,再不用明楼动手了。

 

往事如烟,乱世里容不得小孩子慢慢长大,即使被呵护宠爱如明台,生在明家也注定无法坦然地隔岸观火。

他在湖南军校的小院子里脱胎换骨,王天风和郭骑云有没有让着他另当别论,出师的明小少爷确实自认是打遍军统无敌手的。

等明楼和明诚熬过了最初的惊怒,日常溜弟弟的活动也就开始了。明诚从小对此颇有心得,开闸放水抑或武力威胁,都仿佛捡起老本行一般得心应手。

毒蝎绞尽脑汁猜测打探毒蛇是谁,殊不知平时在毒蛇面前宛如裸奔。

 

其实明台细细想来,明诚揍他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偶尔动动真格,大多装腔作势。明楼总是喊明诚来吓唬他,他条件反射地躲,倒也不是真怕。家里人疼他,小少爷拎得清,更何况多少刑讯练习都扛下来,明诚已经吓不到他了。

——直到明诚真正把致命的枪指在他面前。

戳破两个哥哥第二层身份的那天,明台愤怒混着委屈炸了毛,差点就要忽视明诚几乎喷火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会开枪,但不知道若真动手,他和明诚谁的枪会更快一点,即使明诚肩上带着尚未处理的伤口。

明台后来离开上海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生他只见过一次阿诚哥这样的眼神,那是为了大哥,可以豁出命的架势。

那时候明楼敢问明台,如果命令真的是击杀明楼,他会不会执行;明台也敢问明楼,如果他抗命了,是不是真的会被枪毙;可是他们都不曾问过明诚半句,那天有没有可能真的对明台开枪。

 

作为打手,明诚给自己真正的任务是冲在救援明家人的第一线。

劳工营和刑场上两次救回明台,在76号抓人和汪曼春越狱时保护明镜,都是明诚亲自上。也只有明诚出面,藏在背后心急如焚的明楼才能冷静下来。

小时候,明楼是明诚第一副铠甲;长大了,明诚便做明楼最后一件武器。

而明诚的风格还是当年明楼练西洋剑的样子,优雅又危险。

明台亲身参与过、也在郭骑云口中听到过顶级特工的打架,他和明楼打起来全靠对骂和扔家具,明楼和王天风则一边缠斗一边满嘴反弹,相比之下明诚简直是打手中的清流,要制服他向来没一句废话。

那种世道下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兄弟之间迫不得已上令下达,两位长官争先恐后要去送死,全组覆灭后真相残酷揭露,打一架都只是为了些无法言说的痛罢了。

明台第一次见到任务中的明诚是劳工营的那次营救,枪枪毙命,招招狠绝,那种强大到可怕的反应力和武力值稳住了整个战场的节奏。第二次是在76号眼皮子底下抢回明台的命,剑走偏锋的路数,枪口再一次对准他,那是明家传统,射向兄弟的子弹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最稳准狠的人。

明台在倒下的那一刻还分出一丝微弱的意识承认,大哥嘲笑他军统夏令营的三脚猫功夫,是有点底气的。

 

再后来,随着那辆驶离上海的火车,当站台一点点远到再也看不见,一切就都变了。明台知道上海还是危机四伏,九死一生,却无力与哥哥们互相照应。

他花了很多年才懂,阿诚哥小时候努力练习拳击和西洋剑,是想让大哥放心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需要小心保护的孩子;而随着他们日渐长大,阿诚哥一身强悍的武艺都是要护住风雨飘摇中的家,和已经站在到悬崖边缘身边再无他人的大哥。

他们三兄弟个个都算极品打手,阿诚哥还要拼命逼着自己出招再狠一点,攻势再猛一点,强到成为一柄坚不可摧的利剑,镇住外面的魑魅魍魉,消灭近身的牛鬼蛇神。

在大哥艰辛而漫长的一生里,有阿诚哥在,便还有一人可战,还有一步可退,永远不是绝路。

 

古稀之年,明台终于回了上海。明家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而他最小的孙子都长到了他当初第一次踏进明家的年纪。

白发苍苍的三兄弟坐在阳台上喝茶,明台倚靠着锈了一半的栏杆看楼下打羽毛球的几个小少年。

他们曾经要争个高低,还没来得及决出胜负,三人都再也打不动球了,于是明楼随口的判断就成了最后的一锤定音——你打不过我吧,我打不过他,你说阿诚是不是我们家打的最好的?

打羽毛球是,打架也是,明台现在可以欣然承认了。

他的孩子和孙子们都不习武,说起这个,只能笑着摆摆手:“他们就一点三脚猫的打架功夫,防身都困难。”

“那不就跟小少爷砸客厅的水平差不多嘛!”明诚笑容舒展开,蔓延到满是纹路的眼尾,还像当年边吃苹果边看戏一样狡黠。

明楼偏过头,眼神和明诚一碰,都是默契的嘲笑。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身子,明诚便把他搭在腿上的衣服拎起来一些,牢牢包住膝盖。

这是明台最熟悉的样子,他撇开眼睛:“可以了可以了,一点事情能笑我四十年啊?”

“都四十年了……”明楼摇着头叹了口气,“其实这四十年来,你阿诚哥也很久不曾动手了。”

明台突然笑不出来,这四十年间许多不敢不能的故事,不必多言。

他知道大哥和阿诚哥活出了一份沧桑的坦然,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对方,也会为了对方毫不犹豫出击。无论剥去多少伪装,或是新添多少束缚,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阿诚哥当年拼起命来不计生死,人到中老年终于懂了为爱而活。

明楼扯开道:“孩子们不会打架是好事,现在太平,哪像你们年轻时候,一个个学的打打杀杀。”

明大少爷活到八十岁,都不肯当面承认自己有多心疼。

 

明家出打手,毕生都在击碎旧世界的框架与沉疴。拼尽一生,用的也不过血肉拳头,血流下来,就在遍体鳞伤中收拾残存的孤勇。世事变迁,他们只管扛着那天生不可摧折的骨气,护着那少年时代根植的信仰。

明诚依然会一言不合就作势要敲明台的头,也会连汽车开过都下意识挡在明楼面前。

在这个家里,明诚曾经是个打手。

在这个家里,明诚现在是个武力值依然不错的小老头。


——完——


目录 ~



 


评论(59)
热度(1119)
  1. 共4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雨柠 | Powered by LOFTER